不知过了多久，林松感觉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在眼皮上，睁开双眼，感觉这个地方有些陌生。
林松使劲儿揉了揉惺忪的双眼，坐起身，发现自己躺在一张两米大床上，室内是古色古香的中式装修，鸳鸯戏水水墨画地毯铺在地板，床头柜中香灰已然燃尽，兰花味依然绵长。
林松用力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。自己同李振国、孙建国还有强子喝酒，吹牛X。后来灯光暗了下来，然后美女们出现了……啊，难道我也……
林松慌忙拉起被子，向下看去，发现自己还是昨天那身衣服。拉开裤子，内裤还是那个内裤。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。万幸，万幸，没有被趁人之危……
林松用力回忆着昨天的细节，只感觉头疼的厉害，便不再去想了。
一看时间，已经是白天11点了，林松起身简单洗漱，出了房间。看到服务员，林松得知，其他三位早晨起床已经离开。
推门走出会所，林松想起今天是周日，闲来没事正好可以约约朋友。
正在思考着该约谁时，一个电话打了进来。
林松低头一看，原来是老妈打来的电话，抬手接了起来。
“喂，妈。”林松说道，嗓子感觉有些发痒发紧，用力清了清嗓子，林松心想应该是酒喝多了的原因吧。
“儿啊，你干啥去了？昨天晚上、今天早上，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不接，妈还担心出什么事了。”林母在电话那头焦急问道。
“啊，能有什么事啊，妈。昨天跟朋友吃饭，没注意电话。”林松无奈解释着。
“儿，你是不是感冒了啊，我听你声音有点不舒服啊。”林母关切地问道，声音细微的变化都没能逃过她的耳朵。
“昨天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，喝了点酒啊。”林松回答道，心里十分温暖。母亲在另一个地方始终牵挂着他，让他觉得并不孤单。
“男生还是女生啊？”林母追问。
“男生啊。”林松没有多想，直接回答道。
“你啊你，要是女生，我就不说啥了。你看看你都多大了，还不对自己的事儿上心，我最近留意有几个合适的，我给你发照片看看呀。”林母说道。
“哎呀，妈，不用啊。”林松有些不耐烦，想想小时候全家一起吃年夜饭，经常看到大一些的哥哥姐姐被催婚，自己还在一旁咯咯傻笑。如今轮到自己了，这个感觉真是不好受。
“为什么不用？到时候了。昨天你张阿姨，就是咱们以前那个邻居，她女儿小时候还和你一起照过相，我俩当时还开玩笑要定娃娃亲。你猜怎么着。昨天我看见张阿姨外孙了，白胖白胖的，那小手一抓一抓，眼睛扑闪扑闪的，可可爱了，跟你小时候一样。”林母绘声绘色描述着，生怕林松不知道小孩儿有多招人喜欢。
“哎呀，知道了，妈。”林松回想，记得小时候，妈还告诉他，自己的婚姻大事要自己做主，怎么现在就变了呢？真是摸不着头脑。
“光知道不行啊，得行动。妈把几个不错的姑娘照片发给你，你先看看。”林母说道。
“别别别，妈，真不用。”林松皱起眉头，拒绝道。
“这孩子，妈还不是为你好啊。”林母坚持着。
“我有对象了。”被母亲说得不胜其烦，林松直接脱口而出，说出来也给自己惊了一下。又想想这样也好，省的以后母亲再拿这种事让人头大。
“嗯？”电话那头愣了一下，转而开心地大笑起来了，“哈哈哈，儿子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妈，姑娘长的好看不？性格怎么样？家里条件行不？钱不够妈给你资助点。”
“都挺好的。”林松无奈摸了摸脑袋，叹了口气，心想，还不如不说，这样又来了新的问题，我真的是太难了。
“这样吧，过几天我去你那儿住两天。反正也退休了，在家闲着没事，给你做做饭，你把那女孩带回来，我看看。”林母在电话那头开心的笑着。
“呃，好，好吧。”听到母亲开心的笑声，林松像被赶上了架的鸭子，下不来了。
他不想让母亲刚刚得到的喜悦烟消云散，无奈先答应下来。
挂断电话，原本想着出去溜达的心思一扫而空，真想自己抽自己一个大嘴巴。自己这嘴可真是没有把门的，这该如何是好呀，该去哪里找一位美女配合自己演习啊。
林松思考着，去某宝租一个？不行不行，这样也不知根知底，再说把自己信息给不认识的人，这也太危险了。
突然灵光一闪，林松想到了一个人——“梁冰”。这姑娘人品没得说，况且，自己给她做“线人”，没少出力。
林松拿起电话拨了出去，响了几声后，梁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。
“怎么？伤好了呀。”梁冰直接问道，虽是关心，可声音是一如既往地冲。
“妈呀。温柔点行不，吓得我手机差点掉地上。”林松着实吓了一跳，摇摇头，心想要不是知道梁冰啥性格，估计刚认识的人都会接受不了吧。
“不能，就这样。快说，是不是好了？”梁冰口气依旧不软。
“自然好了呀，梁警官。托您的福，现在又活蹦乱跳了。”林松说道。
“那今天晚上吧，我请你吃饭。”梁冰说饭，“时间地点一会发给你。”
“怎么？我有点受宠若惊啊。”林松感觉有些不可思议，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出来了吗？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人有些惶恐。
“少啰嗦，上次在医院里面就说了呀，等你出院请你吃饭，算是接风洗尘吧。”梁冰说道，“先不跟你说了，这边手里有个案子，很忙。”
“那好，那我就……”还没等林松说完话，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忙音。林松自言自语：真是个干练的女人，没有废话。
快傍晚，林松如约来到了定位的饭点，这次的规格标准让林松晚上一亮。终于不是之前的兰州拉面了，而是一家有小资情调的粤菜馆，只见梁冰已经就座了。
林松拉开椅子入座，开玩笑说道：“想不到梁警官捷足先登了啊。”
梁静白了他一眼：“用词不当啊，这叫恭候多时。”
林松笑笑：“逗你玩呢。”
林松环视了饭店的氛围，墙上画着旧香港街头面貌，层层叠叠的港式招牌、街头飞驰的电车、坐在路上擦汗的人力车夫，描绘出一副时代感很强的生活景象。
林松不禁感慨这饭店老板真的很有想法。
林松撕开桌上的湿纸巾，擦了擦手，看着梁冰，随口说道：“谢谢你专门选的这个地方，挺不错的。”
梁静笑笑：“你想多了。周末本来要休息的，结果突然局里来个案子，需要我去帮忙整理下材料。今天下班早，时间也充裕，吃点好的就当是奖励自己呢。”
林松“奥”了一声，眼睛里的光暗了几分。可这一切都逃不出刑侦专业的女警官。
梁冰瞅着林松的样子，“噗嗤”笑了出来。大大咧咧说道：“怎么，觉得受委屈了？我也逗你玩呢。今天主要是给你纳福洗尘吧，祝贺你康复。”说着端起了茶杯。
林松笑了笑：“那就太感谢了。”
二人以茶代酒，闲聊着。经过几次交往下来，两人关系由工作关系慢慢向生活关系发展，虽不是情侣但可以像朋友一般，比如聊聊吃喝、说说烦心事。
“诶，恢复得怎么样，现在还觉得不舒服吗？”梁冰问道。
“托您的福，已经好了八九不离十。”林松回答道。
“那帮我分析分析案子吧。”梁冰说道。
正在喝水的林松，差点喷了出来。好家伙，我就是头牛啊。或许牛都不如，牛犁地累了还能歇歇喘口气，我这受伤的人连草都没吃上呢，就要接着拉磨。真的是一个字……绝。
可千金难买我愿意啊，和美女一起共事，累点也甜蜜，林松发贱，凑上前：“哪个案子啊？”
“自然是沈静妤坠楼那个案子啊。”梁冰回答。
“沈时，这几天跟我打电话了。他回忆起一个细节，自己前段时间，跟母亲有几次提出要去法国留学的想法，沈静妤都拒绝了，说家里没有那么多钱，而且远走千里自己不放心。”梁冰说道。
“确实是啊，哪个母亲愿意让自己孩子远走他乡啊？老话不是说，母弱出商贾，父强做侍郎。族望留原籍，家贫才走他乡嘛。”林松卖弄起来
“别打岔，让我说完。”梁冰用手拍了林松一下，继续说道，“可在案发前一周，沈时再问母亲的时候，母亲居然同意了。并问他在外国定居，愿不愿意？”
“慢些，让我想一想。”林松感觉发现了什么，紧蹙眉头，分析道，“从现有证据看，沈静妤误以为发现李振国出轨证据，而对其彻底死心。所以她想与李振国彻底断绝关系，同儿子一起远走异国他乡，去定居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梁冰插话道。
“定居？”林松突然感觉大脑一瞬间电光火石，“等等，远走异国他乡就是已经解开了心结，那就是放下了这段感情。而现有的证据和证词看，沈静妤是殉情而死，那就是感情没有放下，矛盾点在这里。”
“不错！”梁冰双眼直直看着林松，继续说道“这就是疑点，既然她要出国，那为什么在出国前一周要自杀呢？这就是无论咱们证据再怎么充分，沈时也认定李振国是凶手的原因。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坚信，沈静妤没有自杀的动机，死因就是他杀。”
林松想了想，决定还是把自认为“丢人”的事情说出来，吞吞吐吐地说道，“梁冰，其实……其实我也有件事，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实话。”
梁冰立刻警觉起来，盯着林松，语气也变得严肃，说道“什么事情？”
餐桌上的氛围变得凝重。
看着梁冰手里拿着叉子，林松吞了一口口水，生怕她控制不住插在自己头顶。
林松调整情绪，顺势向椅子靠背上一瘫，故意装作很放松的样子，回避梁冰犀利的眼神，“哎呀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，就是当时感觉有些丢人，想着以后跟你说呢。”
“那你就说吧。”梁冰说道，口气没有丝毫变化。
林松说道“那天在医院，你问我头是怎样伤的，我说是被误伤的，没有向你详细解释。今天我告诉你真实原因，我是被李振国用烟灰缸砸的。”
梁冰吃惊：“被李振国砸的？”
林松说道：“没错，那天沈时也在场，他用一些话激怒了李振国，为防止他们矛盾激化，我挡了上去，结果就…这样了。”
梁冰听完，语气也柔和了几分：“看来你……是个讲义气的人，原谅你了。”
林松继续说道：“嗯，错误承认了，我继续说。重点在于沈时激怒李振国时说的话，沈时说案发当天李振国把一些证据冲进了厕所，可是沈时他已经找回了这些证据。之后李振国就变得气急败坏，变得异常冲动。现在这一想，李振国或许真是做贼心虚了。”
梁冰说道：“你分析的有道理，我当时查阅监控时候，也感觉李振国的神色有些异常，只是没有证据。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再去找沈时去聊一聊，看看他从厕所找到的证据能不能提供给我们，因为这很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。”
“等等。”梁冰转念一想，白了林松一眼，继续说道“当然他说的话也不能全信。臭男人都一样，满嘴跑火车，谁知道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？”
林松意识到，梁冰这是表达对自己隐瞒受伤真相的不满，只得讪讪笑笑，多赔几个不是。
林松说道：“好啦，好啦。咱们且不管沈时的话几分真几分假，那李振国气急败坏的反应可是真。沈时是个聪明人，他诈出了他想要的，从而印证了他内心一直坚持的判断，李振国是凶手。”
梁冰有些不解，继续问道：“如果沈时是个聪明人，可为什么，沈静妤说要跟他一起出国的事，案发后的第一时间他没有直接告诉警方呢？”
林松笑笑：“这或许正是他的高明之处，先前故意隐瞒。你想想，像沈静妤这样对生活品味要求甚高的人，开始以钱不够为由拒绝儿子出国，如今却想同儿子一起出国并规划行程，说明什么问题？”
梁冰摇摇头，虽然她在犯罪现场证据采集分析上很有天赋。但在犯罪心理学上的研究，还有很大进步空间。
林松看着梁冰依然没有思路，继续说道：“说明沈静妤极有可能已经得到或者即将得到大量财富，让自己和儿子定居国外后衣食无忧。可作为一名收入有限的公职人员，这些钱的来路必然是来路不正的。”
梁冰说道：“那既然违法，在告诉我们之后，经查属实，这些钱也会被收缴啊。”
林松叹了口气：“你呀你。第一，跟母亲的生命相比，沈时会在乎这些钱吗？第二，或许沈时已经找过了，沈静妤至死也没有得到这笔钱。所以沈时才向我们提供了这个线索。”
梁冰若有所思点点头，看着林松不禁有一丝崇拜之情：“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？”
林松诡笑着：“想知道怎么做，那对我有什么好处？”
梁冰甩甩手，说道：“哎呀，你是个好人。快说吧，别卖关子了。”
林松说道：“那可不行。你看我前几天还因公负伤了，电影里这“线人”受伤，上司不给个千八百作为医疗费呀，不然我干嘛要蹚这趟浑水？”
梁冰装作轻蔑说道：“切，我还不了解你。快说吧，你想要什么？只要不违反公序良俗、不脚踏法律底线我就答应你。”梁冰一门心思只想让案件水落石出。
林松开心极了，心里盘算着，“女朋友”的事终于有了着落，但仍然故作淡定说道：“都是朋友，什么钱不钱的，多伤感情。不如这样，假装做我两天女朋友吧，两天就行啊。过几天我妈过来，陪我演个戏，不然她天天催我找对象，烦的很。”
“啊？”梁冰惊得张大了嘴巴，什么鬼？居然要让她扮演女朋友，自己还没谈过对象，这个要求简直太荒唐了。可如果不帮忙，林松还会帮助自己吗？
正当梁冰纠结不知如何开口时，林松先发制人，说道：“怎么？不答应？不答应算了。”
“别别别，我答应你。”梁冰脸涨得通红，头转向侧边，似乎鼓起巨大勇气才做出了这个决定，这个交易在她看来既荒唐，又难为情。
“哈哈哈，那行。”林松感觉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问题，瞬间如释重负，这场心理战的最后赢家是他。
其实，他心里对这场较量没有寄予太大希望，他想即使梁冰不答应，他也会继续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，探求一个真相。
“不过事先说好，咱们只是假装。你不能对我有不老实的举动，一点也不行！”梁冰腮边一片绯红，此刻两只小手早已丢掉了碗筷，在桌子底下剋来剋去。
“好好好，我答应你。”林松说道，梁冰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的眼睛。
林松心想，一直以“花木兰”形象示人的梁冰警官，还有这样不知所措、害羞可爱的一面。不知不觉，林松心里的这份好感又加深了几分。
梁冰岔开了话题，说道：“我想，应该再查一查沈静妤、沈时、李振国的银行卡流水，看看他们三人有没有大额经济上的往来。”
林松说道：“为什么？”
梁冰说道：“如果说沈静妤以分手费为名，从李振国那里得到大量的钱，李振国后悔了，将其仇杀，有没有这种可能？”
林松说道：“不可能，我想流水记录你们之前应该查过了，倘若沈静妤已经取得足够金钱，那她不会再去骚扰李振国自寻死路；李振国也不会杀她将自己至于险境，因为这些金融交易很容易留下证据。”
梁冰有些云里雾里，说道：“那既然没有金融交易的直观证据，就不能改变案件的结论？我们刚才所有的分析都是徒劳的。”
林松说道：“恰恰相反，没有证据不代表我们的分析是徒劳的，反而说明我们的分析是有意义的。猜测就是发现证据，分析就是形成证据。”
梁冰一拍脑袋，说道：“对了，可在案发现场，有一个关键证据，孙果果和刘猛亲耳听到沈静妤说“我死给你看”了啊。所以沈静妤还是自杀。”
林松认真地说道：“你听到了吗？既然没有听到，又怎么能说这是铁证呢？”
林松继续说道：“《十二证人》里面有一个老头，说亲耳听见了富二代说“我要杀了你”，事实上他并没有听到。可他为什么要撒谎呢？因为他第一次上电视，第一次有人拿着机器拍他，拍他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老头，还要把他说的话印在报纸上。所以即使他没听到，他也要让自己相信自己听到了，因为这样才能得到重视。”
梁冰说道：“可他们两个人都听到了啊，并不仅仅只有一个人听到了那句话。”
林松认真起来，一反嬉笑的样子，严肃地看着梁冰，说道：“梁警官，我始终觉得人是最复杂的因素，不管在什么方面。所以他们如果都听错了呢？或者他们听到的都是假的，而是李振国故意让他们听到的呢？”
梁冰吃惊的看着林松，细思极恐，倘若真是这样，那这案子可能要比想象中复杂的多。
梁冰有些不知所措：“那，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？”
林松说道：“我想，咱们应该抽个时间再去沈时那里一趟，看看他究竟有没有所谓的证据。”
梁冰点点头，两人达成了一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