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小时后，柳守义如约回到小办公室里。而女孩已经伏案睡着。怀孕的她，比以往要嗜睡。

　　风扇慢慢地吹着，柔风拂过她的脸颊，衬出她白里透粉的红晕。女孩的睫毛纤长而卷翘，令人想起灵巧优雅的蝶翼。

　　海藻般长发，瀑布般披散在桌上，在阳光的照耀下，闪闪发亮。她的唇瓣挺翘，看上去很好亲。

　　柳守义悄悄拉上窗帘。他深深在她樱桃般的唇瓣印吻，直到唇瓣覆上一层水色，才阖上门离开，去食堂排队，打算将午餐打包回来。

　　实验室同学招呼他一起吃，他摇头，表示要回去照顾媳妇。他们促狭地笑，青年置若罔闻，带着打包好的餐盒回实验楼。

　　几个同学边吃菜边议论，

　　“没想到柳哥这么高冷，却这么黏媳妇。”

　　课题组唯一的女同学却道，“但柳哥太可惜了，导师一直劝他参加联培项目，他却拒绝。我看嫂子穿着宽松的衣服，是不是怀孕了，所以他才放弃这个机会。”

　　“哈哈，你不懂，要是搁我有这么漂亮的对象，估计连做实验的心思都没有，可惜老哥我仍是单身汉。”

　　“我以前想不通柳哥怎么天天按时回家，都不跟我们去踢球，去撸串，现在终于明白。”

　　“话说柳哥的媳妇有没有亲姐妹，有她五成长相就成，介绍一个给我，我也不赖啊。”

　　“拉倒吧，大热天你头也不洗，胡子也不刮，哪个女孩不嫌弃你埋汰？与其介绍给你，不如介绍给我。”

　　“滚。”

　　――――

　　盛夏，G市一年中最热的季节。随着气温攀升，热到街边道路快能煎鸡蛋，凌静怡越来越不爱出门了，她待在庭院里纳凉。

　　入住以来，她在庭院里移栽了很多石榴树、枣树、橘子树和海棠果树，寓意“四树进宅，镇宅旺财”，且果实成熟后还能吃。

　　如今庭院里绿树成荫，阳光从叶子缝隙间穿入，映在地上的青砖面上，形成一个个灿烂的光斑。

　　石榴树结果了，但果实小小的。

　　婆婆周琳徒手爬树，摘了一个石榴，掰开后尝了一口石榴颗粒，发觉还很酸涩，没到吃的季节。预计九月、十月才能吃甜甜的石榴果。

　　凌静怡很期待能吃石榴的那天。

　　婆婆很会爬树，噌地一下就爬上去了，又轻巧地跳了下来，直让人吓一跳。

　　婆婆语气怀念，“以前小时候我经常爬树，皮得很，基本上大院里的果都被我摘了个遍，芒果、龙眼、番石榴，能摘的都摘了。”

　　凌静怡:“......”

　　真想不出如今温柔娴静的婆婆，小时候如皮猴的模样。

　　“那时候旁人总说，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皮，不够温柔不够娴静，然而我娘总是呛回去，说又不吃你家大米，你乱叫什么，比蟑螂还讨厌。”

　　“一眨眼，我娘也走了十多年了。我也当上奶奶了。”周琳眼眶泛红。

　　凌静怡用纸巾轻轻揩去婆婆的眼泪，安静听她讲过去的事。她知道，很多时候，长辈只想有个倾诉衷肠的出口，作为晚辈，认真聆听就好。

　　家里的阿姨，端来两碗银耳清补凉，一碗给周琳，一碗给凌静怡喝。

　　夏日炎炎，高大的树遮天蔽日，她们用蒲扇来扇风，喝着银耳清补凉，闲聊一番，是一种享受，如泡在山泉般舒适。

　　凌静怡收养的小橘猫乖巧地趴在女孩的左脚背上，眼睛眯成一条缝，尾巴一扫一扫的。它又胖了，肥肥润润的。

　　女孩的右脚背趴着小松鼠，它睡得很沉，嘴巴微张，肥肥的大尾巴也趴着，不知在做什么美梦。

　　凌静怡怀孕后，柳守义便每月带着橘猫和小松鼠去兽医那边驱虫。

　　婆婆周琳讲完了以前的一些事，看着她的眼睛，提起新话头，

　　“守义的导师说，好不容易为守义争取到宝贵的公派留学联合培养的名额，守义却直截了当拒绝，导师觉得很可惜，希望我们作为家人，多劝劝守义。”

　　凌静怡心弦发紧。

　　柳守义为她放弃这个名额吗？她完全不知道，青年从来没跟她提过。

　　婆婆周琳继续说着，“联合培养是3+2学制，3年在Z大，另外2年在海外的Y国，读完后就是博士毕业，能拿Z大和海外学校的两本毕业证、学位证，含金量很高。”

　　1981年，留学海外而回来报效祖国的人才，都很吃香。

　　周琳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过于沉湎在儿女情长，而放弃炙手可热的前途。

　　周琳本来也跟周振国讲过，想让从小带柳守义长大的周振国（柳守义外公）来规劝他，奈何周振国也是个死脑筋，反而赞同柳守义的做法。

　　不得已，周琳宁愿做这个恶人，从凌静怡这里作为突破口。

　　“妈也知道你为难，但这个机会错过就太可惜了，如果读下来，守义不到30岁就是海外博士毕业了。难道你不想让孩子们的爸爸有更大的发展吗？”

　　夏日鸣蝉吵得人烦躁。

　　凌静怡面色褪去血色、苍白如雪，咖色的眼睛里蓄起水雾，她不知道该怎么表态。

　　她咬唇，问道，“如果去的话，大概什么时候出国呢？”

　　周琳:“守义要参加语言考试，拿到符合海外院校的英语分数后，明年7月～9月就能出去。”

　　好快的时间。凌静怡眼睫微颤，届时顺利的话，她的双胞胎孩子才几个月大，他们的爸爸却要出国了。隔着两年的时光，隔着时差与距离。

　　她心里乱成一团麻。

　　周琳继续劝，“我与守义不亲，他很少听我的，如果是你去劝他，他一定听你的主意。”

　　“小怡，如果你愿意让他出国，我明年就申请退休，回别墅里帮你带孩子。带孩子的重任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的。”

　　凌静怡沉默。理智上，她知道应该让柳守义出国。这时候海外远比国内发达，等他学成归国，前途必然是一片璀璨的坦途大道。情感上，她却无法割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