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回到现在。
巫承言抱着巫溪坐进车后座,他一边伸手轻轻揉着巫溪的头顶一边开口道:“小李,先去县城医院,明天再回市区。”
司机小李应了一声好,便发动车子缓缓向前开,朝着雾城最好的一家医院驶去。
巫承言看着巫溪额头上的大包,心疼地给他吹了吹,“是不是很痛?”
那群天杀的,居然这样对待一个老头和小孩,简直没一点人性!
巫溪抬起小脑袋看着巫承言,大大的眼睛里黑漆漆一片,半晌过后,巫溪摇了摇头,“还好。”
巫承言笑着,“傻小子,你要说痛,这样才会有人心疼。”
说完这话,巫承言就将巫溪小小的身子搂进了怀里,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。
巫溪的脸蛋靠在巫承言的胸膛处,听到对方说的话却没什么反应,只是在心里暗自思索――
说痛就会有人来心疼吗?
巫承言看见巫溪这副呆呆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,他伸手捏了捏巫溪肉乎乎的小脸颊,“怎么啦?”
巫溪摇了摇头,他想了想,然后抬起脸问道,“……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?还是会像爷爷那样,突然有一天就不要我了?”
他问得小心翼翼。
巫承言愣了一瞬,“放心吧,爸爸会一直陪着你的。我还要看着我们家小宝平安长大呢。”
巫溪听到巫承言的回答,眨巴眨巴大眼睛,然后伸手紧紧抓住巫承言的衣服,又靠回了对方宽厚的胸膛。
巫承言低下头亲了亲巫溪的额头,“睡吧,等下叫你。”
巫溪轻嗯一声,然后乖巧地闭上了眼睛。
……
雾城第一人民医院。
这里是巫溪出生的地方,也是他的妈妈溪原死去的地方。
当然了,年幼的巫溪此时此刻自然是不知道的。
反倒是巫承言,看着医院大门,他沉默了许久才抱着巫溪走进医院……
夜班医生检查过后,开始给巫溪处理额头上的伤口,他一边消毒一边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巫承言,“你这个家长怎么当的,这伤口都发炎溃烂了,你才带他来医院?”
巫承言听了也没生气,只是握紧了拳头,“……是我疏忽了。”
他们车里没有准备医药箱,巫承言自然也没法及时给巫溪处理伤口。
来医院的路上,巫溪这小孩一直都淡定得不行,全程没叫过一声疼。所以,巫承言就单方面以为巫溪的伤口只是看上去唬人,实际上并不严重,哪知道……
这小熊孩子可真能忍。
似乎是看出了巫承言的脸色并不好看,巫溪缓缓伸出小手拉扯着巫承言的袖口,“真的不疼,你……别不高兴。”
巫承言无奈地叹了口气,握着巫溪软软的小手道:“……小宝,爸爸……是第一次当爸爸,很多事情都不知道,所以,你要是有什么事情,一定要告诉我一声,好不好?”
巫溪点头,“好。”
一旁的医生这时候也看出来了,巫承言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,这两父子关系看上去还挺不错的,既然这样,那他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。
将巫溪的伤口包扎好之后,医生站起身来看着巫承言说道:“伤口好起来之前注意不要沾水,不要吃辛辣刺激的,一天换一次药。”
巫承言笑着点头,“好的,谢谢医生。对了,我想给小宝做个全身体检,看看有没有其他问题。”
医生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,“现在恐怕不行,大晚上的,体检中心的医生很多都不在。”
巫承言握着巫溪的小手,“这样啊,那行,我们明天再来。”
明天不会来的,巫承言想着还是带巫溪回市区,到时候去大医院检查检查。
……
天色已晚,小李从山里开车到县里的时间也不短了。
于是,处理好巫溪的伤口,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之后,几人就在医院附近找了家旅馆就近歇下了。
……
次日一早,吃过早餐,巫承言交代司机小李在旅馆等着,而他则牵着巫溪的小手出了门。
“小宝,爸爸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巫溪抬起小脑袋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,“去哪里?”
巫承言的脸上露出了似高兴似难过的表情,“……我们……去看妈妈。”
“妈妈?”巫溪嘴里喃喃低语,“……她要和我们一起回家吗?”
巫承言的神色黯淡了几分,他通红着眼眶,摇了摇头道:“……不,你妈妈她……她不跟我们回去。”
巫承言没办法残忍地告诉巫溪,他的妈妈溪原五年前出了车祸,已经孤零零地死在了医院里。
巫溪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,“为什么?”
巫承言抹了抹眼角的泪,“没什么,去了就知道了。”
巫溪抿了抿唇,心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,他没再开口。
……
幽静的墓园里。
巫承言站在一座石碑面前,目光温柔而忧伤地看着石碑上的照片,“溪原......我来看你了。”巫承言顿了顿,继续道:“.....对不起,当年……是我不好,我真的没想到……你会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离开,对不起……”
巫承言的眼泪从脸上静静地滑落。
一旁的巫溪一脸无措地看着巫承言,又转过头看了看石碑上的照片。
……这是……他的妈妈吗?
原来,她真的不在了。
所以,巫承言刚刚才说……妈妈她不跟着一起回家。
原来是这样啊。
一瞬间,巫溪黑漆漆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,很快转瞬即逝。
巫承言平复了一下心绪,然后蹲下来,伸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漂亮女人,“……小宝,这就是你的妈妈,她叫溪原,巫溪的溪,原来的原,你要好好记住她,知道吗?”
小小的巫溪神情专注地看着黑白照片,大眼睛一眨不眨――
所以,是因为爸爸姓巫,妈妈姓溪,他才叫做巫溪的吗?
想到这里,巫溪幼小的心中划过一丝奇异的感觉。
他不知道那是什么,但是他一点都不排斥,甚至还觉得挺欢喜。
石碑上的女人有着一头黑黑的长发,她微微勾起唇角,笑得一脸温柔。
巫溪看了一阵,突然伸出肉嘟嘟的小手,也像巫承言似的轻轻摸了摸照片上的人,然后又挪了几步,整个人都靠在了墓碑上,他抱着墓碑嘴巴轻轻动了动,像是在说什么。
巫承言凑近了一些,才隐约听见小宝叫了一句妈妈。
见到儿子抱着冰凉的石碑叫妈妈,巫承言的眼睛又瞬间湿润起来,没一会儿眼泪就开始漱漱地往下掉。
是他不好,是他没用。
他没有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人,没有保护好小宝的妈妈。
……